凤药从不畏惧面对现实。
她很想知道,探子归谁管辖,都执行什么样的任务。
这一点,对李仁很重要。
此时距那黑衣人离开也只一小会儿,她急步走出书房,抄近路向登仙台去。
她没进入,而是远远躲在一棵树后盯着登仙台。
不多时便见那人急匆匆走出来,他身姿轻盈几下就跑得不见了人影。
凤药若无其事回了书房,一会儿,皇上也回来了。
“皇上,十三爷的事已安排下去,想来明天就会出来结果。”
皇上不语,阴着脸坐在桌前,翻开折子,却迟迟未动笔。
这一天过得很沉重。
凤药起身,想安慰皇上,却只觉得眼前发黑,这些日子风波不断,她有点劳累过度了。
皇上突然开口问,“玉郎的衣冠冢做好了?”
凤药顿了下,沉痛点头,书房里陷入沉默。
“丧事未免太简陋了。”皇帝望向凤药。
她一手抚额,看样子摇摇欲坠,“我夫一生谨慎低调,且他一生最大成就不过是做了绣衣直使,如今连东监御司都不在了,有什么理由大办丧仪?”
“何况他尸骨都找不到,为什么要大办?”
凤药声音激昂起来,声音变得尖锐。
皇上道,“不瞒你说,朕疑心,故而派人去寻,并未发现踪迹,说来真是怪了。若是没逃出大火该找到遗骸,若逃出来,也应该同你联系……”
凤药用力闭上眼问道,“皇上意思,他或许倒毙于逃出来的半道上?”
“臣一直没开口,但臣没死心,想告假去趟北境,亲自寻找玉郎。”
皇上一阵懊悔,方才听自己派出的眼线报告,说玉郎很可能逃走,潜回京城。
若玉郎果真如此,定然回来寻凤药。
他才想试探一下。
凤药肉眼可见脸上失了血色,“皇上……臣……”
……
她醒来时,躺在落月阁的床上。
明玉陪在一旁。
“明玉。”
“谁在登仙阁伺候?”
明玉见凤药醒来很高兴,却听她问这风马牛不相干的事。
莫名其妙答道,“只派了几个小宫女,还没大宫女。”
“你可有自己的心腹?”
明玉愣了下,讪讪笑道,“这怎么能没有,自然有的,姑姑不会不允吧?”
“把你的心腹派到登仙阁,盯好来去的人,时时向你汇报。”
“这可是大不敬。”明玉脱口而出。
“我怀疑皇上身边有小人。你只帮我盯牢,敢不敢?”
明玉听她这么问,干脆地回答,“马上去办。”
……
明月高悬之时,皇上来了落月阁,见凤药依旧躺在床上,温和询问道,“好些了吗?”
凤药道,“自没了太宰,臣一人做两份差事,的确疲劳,容臣进言,皇上还是恢复太宰制,臣可从旁协助。”
皇上看她两颊有些凹陷,显得人很没精神,叹道,“朕连日在登仙楼待得久些,劳累了你,朕的那份差也落你头上。”
“太宰一事,朕想一想有没有合适人选。”
“朕还有事,你先歇着,养好身子再上朝吧。”
皇上回到御书房,归山正等在房内。
“说。”
“经臣查明,的确是四喜投了毒,他也供认不讳,请皇上明示,如何处理四喜。”
皇上一声冷笑,“归山,你就这么当差的?毒杀皇子就这样结案了?当官几十年,学会糊弄朕。”
归山吓了一跳,连忙跪下,“皇上明示。”
“什么样的毒,从哪得来的?之前谁送饭,怎么换成他来送饭?”
归山沉默,忽听皇上又问,“为何明明已受过罚,还能留在御膳房,那是什么地方?给主子做饭的地方!”
“归山你回了府里,也是做主子的,咱们做主子的,能不罚下面人就不罚,但凡罚了,就不会再使那人,要么发卖要么撵出去,是不是的?”
归山额上冒了冷汗,他回道,“是。”
“听说是李仁让这小太监依旧待在膳房,他安的什么心?”
归山更加难安。
这种掺了皇上家务的烂摊子,他根本不想沾,躲尚且来不及。
他期期艾艾道,“五爷宅心仁厚,四喜上次被愉妃打得属实太惨,他自己去求了五爷想留在膳房,会好好干,没想到起了报复之心。“
“臣说句公道话,他若差到其他地方,但凡存心要报复,也一样可以报复,与五爷,并无太大干系呀。”
归山为李仁说话,不是因为站队李仁,而是审成这种结果,改弦更张不如坚持立场。
“臣认为就是因为体罚奴才,遭到报复。十三爷无辜。”
他擦把汗,偷瞥皇上一眼,见皇帝仍带着愠色。
“查清毒药来源和种类,之后赐死四喜。你回去吧。”
皇上异常冷漠,挥手让归山离开。
第二天他将李仁单独叫到书房,痛斥他不值钱的“好心”害了自己亲弟弟。
李仁被骂得面如土色,掉下泪为自己分辩,“儿臣只看四喜可怜,并不晓得他要伤害十三弟。”
“再说打他的是愉妃娘娘,他不向愉妃报复,谁能想到会向十三弟下手?儿臣想不明白,一切都是儿臣的错。”
皇上冷笑问他,“此时朕若处死你,你说谁最难过?”
“是不是你凤姑姑?”
“想不明白?你当你父皇是从没出过宫门的孱头?用这话来蒙朕,就是亵渎!你这样精明之人犯这种低等错误,是故意还是无能?”
老十三殇逝,他比想的还难受,一腔郁气全发泄在李仁身上。
“儿臣知道父皇不待见儿臣,若能用儿子的命换回十三弟,儿臣现在就去死。”
他说到伤心处,眼泪流下来。
皇上意识到自己生气失态,疲惫地倒在龙椅上,摆手道,“你滚出去,朕不想见你。”
李仁退出书房,郁郁寡欢走到长街拐角,一过拐角马上擦把脸,变了个表情。
他一点不难受,被骂也无妨,只要达到目的,骂一顿算什么。
现在李仁眼中除了定下的目标,什么也看不到。
只要把虚无的期待和自尊都抛开,宛如轻装上阵。
父皇早就抛弃了他,从他很小的时候。
他却因为巴望那一点点父爱亲情,付出那么多。
如今心灰意冷,反而做什么都顺手起来。
此时时间尚早,他想了想,还是回王府吧,毕竟他才新婚。
府上才两个女人,就已能感觉到两人彼此涌动着的敌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