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谁说不是呢？”
拔出瓶塞的中年船员叹了口气，仰头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酒后抹了把嘴。
“咱们呐，能当上水手起码能吃上饭了，不至于连口饭都吃不上饿死还得拼命干活……”
中年船员黝黑的脸颊露出几分无奈，露在制服外粗糙的手用力地拍打了下身边的石头。
许寒看的眼皮一跳。
……他看着就疼，这NPC难道没有痛觉吗？
“是啊。”
旁边有其他船员也跟着叹气，那一双布满疲惫困倦，却又隐隐带着些许希冀的眼睛目光落在许寒和虞时身上。
“只要上了船，听话多干活，总归家里人不用挨饿了，嘿！说不定还能遇上个心软善良的先生小姐，给我们点小费呢？”
旁边其余的船员笑了起来，那个喝了口朗姆酒的船员更是笑地直拍腿。
“大白天做什么梦呢？我们能活着下船拿点钱就不错了，还想要小费？不如早点回去洗干净脖子做梦来的更快点！”
这摆明就是句非常不吉利的话，但周围那些NPC船员们愣是笑的更高兴了。
甚至还有人大笑道：“那也好啊！听说人死了能获得不少补偿金，到时候我家那馋小子可不就有钱上学了？”
“就咱们生的小崽子还能上学？”有船员乐得直拍手：
“那也好那也好，到时候也让我家阿芬给我家丫头报个缝纫班，听说现在缝衣服可赚钱了嘞！”
“……”
NPC船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内容让许寒眼皮直跳，他忍不住看向一旁一直不说话的虞时玖。
虞时玖听的很认真，甚至还不嫌脏地直接坐在地上，正拿着一个光滑的贝壳来回摩挲。
“……”许寒吞了口唾沫，再一次对虞时玖的胆大表示敬佩。
虽然到目前为止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……但就看这些NPC们你一口我一口说什么“死死死”的，许寒也能猜到上了轮船后就不会有这“安稳”时间了。
两个默不作声的“小家伙”很快被船员们盯上，那个喝了酒的船员更是借着酒劲哈哈大笑：
“你两小崽子运气这么好被选上了，有没有想过下了船要拿钱干什么？”
许寒、虞时玖：“……”
前者急的不行想找借口敷衍，后者却是缓慢地眨了眨眼，认真地在脑子里想了很多事。
虽然“水手”这个身份并不是真的，但总归也是人生中的某个经历……虞时玖认真思索了下，刚要开口——
“还能想干什么？”
某个上了年纪，大概四十出头的船员笑着摇头：
“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崽子血气方刚的，除了找女人还能想干什么？”
许寒和虞时玖刚张开的嘴同时僵住不动了。
虞时玖愣愣地转头看向他们，默默念叨了一声：“找女人？”
许寒头皮没来由地麻了一瞬，低声喊了他一声。
“时玖？”
虞时玖又侧头看向他，作迷茫状：“嗯？”
许寒：“……”
他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虞时玖真没听懂那些NPC在说什么？他怎么不太信呢……
“怎么了？”
那个船员笑嘻嘻靠近虞时玖，视线将虞时玖浑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，最后叹气道：
“不过你这样的估计是不需要花钱了。”
虞时玖：“？”
他好奇凑近，“为什么我不用花钱？”
虞时玖又不是真的不谙世事的纯洁天真小孩子……在疗养院那种地方生活久了，该知道的事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。
他也就是欠缺些常识而已。
“你长这么一张脸。”船员望着他啧啧出声，“就这张脸走出去，那些看脸的姑娘就能喜欢的不行。”
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答案的虞时玖：“……”
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，低头看了下自己没几两肉的胳膊，不太高兴：
“吴哥那样的身材和脸才好看——”
“时玖！”旁边的许寒惊地直接站起身，急忙道：
“我觉得我们应该和大哥他们多聊聊到船上应该干什么活的事，你说对不对？”
虞时玖抬头看他，将自己的吐槽吞了回去，“嗯。”
虞时玖点了点头。
见状，旁边那些船员们都笑了起来，有些人调侃道：
“果然是年轻小崽子啊，咱们说两句他们还不好意思了？”
“男子汉大丈夫的，有什么不好意思的？又没让你们去干什么？”
“那话不能这么说是不是，咱们好歹也是前辈，总得照顾点小的……”
“……”
被调侃的虞、许二人面面相觑。
许寒看着那些聊的越来越起劲的船员们，嘴角抽搐：
“我怎么觉得，他们脑子里想的事都挺，都挺无聊的？”
虞时玖点了点头，深有同感。
“我也觉得。”
“……不过，”虞时玖又转身凑近许寒，皱了皱眉：
“我们一开始不是想问我们的身份是什么吗？”
怎么突然聊这种没营养到无聊的话题了？
许寒被噎了一下。
“……好问题。”他抓了抓脑门，再度重燃斗志：“等着，我这就去和他们大聊个几小时！不套出身份绝不闭嘴！”
虞时玖低低地哇了一声，“加油。”
许寒瞬间昂头挺胸，硬是加入了船员们热火朝天的交谈中。
和正拐弯抹角套话的虞时玖和许寒不同，何玲玲就在旁边默默站着不说话。
不是她不想说……而是如果真要是她猜测的那样，那“女人”在这艘即将快靠岸的轮船中……一定不会是什么很好的地位。
更别说刚才这些年纪大概都三四十左右的船员们还在开晃/腔了。
有些不爽……但再看他们那些人脸上露出的笑容和毫无顾忌喝酒的粗犷状态，何玲玲叹了口气。
想到这，何玲玲不动声色地看向不远处那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玩家们。
她能感觉到那些玩家们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他们这，不乏也有人想过来又被同伴拉住摇了摇头。
何玲玲懒得想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，她只是看着玩家们，果不其然没在其中看到几个女玩家。
这次副本中的女玩家少的可怜，加上何玲玲也才不过三个。
不过其中一个低着头缩在角落里的短发女玩家看起来有些眼熟——何玲玲正要仔细看看，身后突然响起男人愤怒地吼声。
“我只离开了十几分钟！你们就敢懒散成这样？！”
是吴哥。
那些零散坐在石头上的船员们立刻变了脸色，快速从地面上坐起身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直身体看向吴哥。
吴哥阴沉张脸，讥笑道：“真以为你们当上船员就能一步登天了？”
“一群蠢货！”
玩家们和NPC都一句话不敢反驳。
刚才还调侃虞时玖和许寒的那些中年船员们此刻安静地不像话，连那个喝了酒的船员也安静地低着头，手中还拎着那袋没喝完的朗姆酒。
何玲玲垂眸时看到他手中的朗姆酒，心下一沉。
就不久前吴哥露出的脾气，她觉得对方很大可能会因这袋朗姆酒发火——
下一秒，吴哥大步走上前，对着那个拎着朗姆酒的中年船员就是一巴掌，
啪！
响亮的巴掌声让在场所有人眼皮一跳。
缩在玩家人群中那个倒霉的男玩家倒是心理平衡了些。
看看，看看，所以说黎明游戏还是一视同仁的，NPC和玩家都会被掌掴……
获得诡异平衡感的男玩家此刻觉得自己的脸已经不怎么痛了。
“你也是新人吗？”
“阿金。”
吴哥又甩了名为阿金的中年男人一巴掌，阴沉吼道：
“你也不知道在岸边不准喝酒的规矩吗？”
阿金被打的低下头，拎着酒袋的手哆嗦着，他企图小声解释：
“吴哥，我不是不知道，我就是口渴了，口渴了就喝了——”
“狡辩！”
吴哥讥笑：“我的规矩就是不上船不许喝酒，你是猪脑子吗？”
说话间，吴哥又往阿金脸上拍了几巴掌。
啪啪声不断在这片区域响起，阿金这次不敢说话了。
“我就在这把规矩说准了！酒这个东西，除了在船上不得不喝外，下了船后谁敢在我面前喝一口。”
吴哥面色阴冷，他张大嘴，露出一口沾着带血肉丝的尖牙：
“就他妈地全给老子滚进海里喂鱼！”
“……”
玩家们船员们都瞬间头皮发麻。
……太快了。
这是第一次，他们在进入副本的半个小时内就看到NPC诡化。
这个时间……太快了，快到让他们开始恐惧上船后可能会遇到的“剧情”。
岸边尚且如此……那船上——
“吴哥。”
虞时玖突然从人群中举起手，“我能问您一件事吗？”
旁边的许寒、何玲玲：“……”
其余玩家们：“！”
勇士啊勇士！怪不得虞时玖最近能在城镇里大显风头，原来这人是真疯啊！
许寒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，伸出去拽虞时玖的手僵在原地。
怎么一个不留神虞时玖就又出头了？！
吴哥那嘴尖利带血的牙缓缓恢复正常，他看着举手的虞时玖，皱眉：
“你要问什么？”
吴哥记得这个提前把“宠物”送上船的新人，语气很差。
“我告诉你，等会船来了，你要是想你的宠物活的好好的，最好赶紧把它扔下船——”
“吴哥，我不会喝酒怎么办？”
说的越来越起劲的吴哥：“……”
他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虞时玖，猛地侧头看向那群老船员们，怒吼：
“这小子不会喝酒是哪个蠢货把他塞进来的？！”
老船员们：“……”
同样不会喝酒的何玲玲许寒心脏一跳，后者惊惧地望着何玲玲，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吴哥突然这么生气。
何玲玲大概猜到些什么，缓慢地垂下眼皮。
……如果副本背景真的为很久之前的航海时代加上略微改变，那很可能会出现一个可能性——轮船上没有能够长期保存的淡水。
虽然听起来有点荒谬……但他们死了都能被拉入莫名其妙的游戏里，这点不合理的点也就可以忽略了。
毕竟他们只是来通关获得“重生机会”的可怜人。
“……这，”老船员中有人小声道，“这不都是上面那些人选的吗？”
吴哥沉默几秒，看向貌似有些茫然地虞时玖：“你得学会喝酒。”
虞时玖：“？”
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，但还是佯装不懂，“一定要会喝？”
吴哥：“如果你不想渴死，就必须喝。”
虞时玖不说话了。
他往后一步退回人群，默不作声地低下头。
这一打岔，吴哥本来满是怒火的情绪稍稍平息了些，他冷哼一声，道：
“还傻站着干什么，船快靠岸了没看到吗？”
“所有人，赶紧跟上，岸边的东西都给我往上搬！”
“是！”
这是NPC船员们齐刷刷地回应声。
而什么都不太清楚的玩家们互相对视一眼，疑惑地跟在NPC船员们身后往前走——
本来空荡荡的海岸沙滩边，不知何时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东西……类似于衣服、捕鱼网甚至还有很多用桶装的液体………
各种在海面上需要用的东西将岸边空地占领的七七八八……虽然虞时玖在看到一些明显鸡肋的各种装饰品时有些不解。
海面上需要首饰和那些各种形态的玫瑰花吗？
应该不需要吧？
疑惑归疑惑，虞时玖还是跟在NPC船员身后去搬东西，搬到重到能有半个人重的木桶时，他闻到一股股浓烈到熏人的酒味。
旁边的何玲玲等另两位女玩家被吴哥支开去搬那家较轻的东西，许寒倒是一直在虞时玖身边。
他有点搬不动酒桶，脸庞涨红，喘着粗气一点点挪动酒桶，痛苦面具几乎全挂在脸上了。
“我的个老天爷啊……船上带这么酒干什么啊！难道我们要把酒当水喝吗？！”
虞时玖抱着个酒桶往前走，“应该是。”
许寒：“……”
他瞬间止了声，不敢置信道：“我们？你是说我们要把酒当水喝？！！”
“对啊。”
虞时玖步伐沉稳地往前走：“不然你觉得刚才吴哥发那么大火干什么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