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大的孤寂感包围着图雅。
不,她现在是绾月,李绾月,一个连名字都改变的女子。
就算她是正室,李仁也会有数不清的其他女子。
这些贵公子中若有只娶一个正妻而无外室之人,那也只会是从溪。
她无比相信徐从溪是这样的人。
因为自始至终,李仁都没做过这样的承诺。
但从溪却亲口对她说过,此生只求她一人为妻,足矣。
这路,是她自己选的。
她的心无可抑制产生撕裂,像有人伸入胸膛活生生扯着她的心撕成两片。
从溪,他在北境还好吗?
如今的她还惦记着从溪,按嬷嬷所说,已是不守妇德,是无耻。
王妃入府才几天?她已经感觉到生活让人窒息。
……
她让合欢喊来阿野,上御街去“稻花香”给自己买几样糕点。
不悦之时,吃些甜点,心情会好。
合欢自入宫后便不大有空上街闲逛,后来调入王府,因绾月一直不开心,她更不能随意离开。
这时有空哪会放过,便撒娇,“小姐,我也想和阿野一起去,求你了。”
绾月对合欢很是宽容,像对自己的妹妹。
点头,“好好,让你去就是。”
合欢小声欢呼,几乎跳起来,“谢谢小姐。”
阿野刚好过来听到这句,板着脸教训,“太放肆了,叫侧妃才对吧。”
“此时无人,叫一声又怎么了?主子喜欢小姐还是侧妃你自己问问。”
阿野十分严肃,像个兄长似地,“你可要更衣?”
“不必,咱们这就能走。”
两人开开心心离开王府,回来时已是下午,阿野受了伤,狼狈不堪。
合欢跑回绾月房中时,脸都哭花了,胭脂和着泪水把领口弄污一大片,“侧妃!阿野哥的手臂叫打断了。”
“胡闹!”绾月护短,一拍桌子,猛站起身,“谁?胆大包天,在咱们头上动土?”
“对方是宗亲,沾着皇上的边儿呢。”
这事根本瞒不住,不等绾月想办法,那边已有人带着小公子上门来讨公道。
李仁和王妃已起来,绮春披着发正为李仁烹茶,绿窗花阴重,佳人玉手纤纤,恰如展开一幅美人卷。
听闻门上传来消息,绮春让李仁先去稳住对方,想来自家身份放在这儿,人家也不会提太过份的要求。
她自己则赶紧梳妆更衣,前去与李仁一道处理。
等她梳洗停当去到门口,竟看到孙伯侯带着孙子挡在王府门前。
这孙伯候家从前跟过太祖,也曾显赫一时。
因娶过李家的姑娘,不止有战功,也沾了皇亲,现在族中唯一在朝的是一位通政使,其余在朝堂的宗族并无高阶官员。
身为国公府小姐,绮春脑子里有一整套官职图。
她很喜欢听祖父和伯父谈论官场上的事,听得多了便记在心里。
一见候爷便掂了份量。
笑着上前问候,“孙候爷?家祖许久不见候爷,还说找您一起吃酒来着,候夫人身子可好?祖母时常提起。”
提起老国公和国公夫人的名号,孙候爷不能不给几分面子,而且将他与国公相提并论,其实是抬举了他。
小公子被打得狼狈,但其实只是额角受了伤。
“瞧咱们家小公子出落成了男子汉,还记得姐姐吗?叫府医带小公子先去包扎伤口。”
“侯爷要是还念着咱们两家的情份,定然要进来吃杯茶,给侄女这个面子呀。”
孙候爷家道中落,郁郁寡欢,整日无事可做。
唯一的一根独苗受了伤,他寻个由头就是要找事,管他谁家,他现在光脚不怕穿鞋的。
除了皇上照顾宗亲的一点子俸禄,他连门面都维持不住了,哪管体面不体面。
眼见国公府的小姐如今做了王妃,满头珠翠,少说价值千金,端庄中带着威仪,不能令人小视。
他收了些气焰,指着跪在地上,拖着条手臂的李风野道,“这野小子敢打我孙子,王妃不能纵容恶奴当街行凶,一会儿给我打死这个欺上媚下的东西,给我孙子出出气。”
“候爷先进来吃杯茶。”王妃面带微笑伸手请老家伙进门。
恰此时,一阵火红旋风“刮”到大门口,是换了衣服的绾月。
她只看到一个老货指着阿野,口口声声说要打死他,顿时怒气上涌,哪管那么多,“老东西调教自己家小东西不力,还敢上王府讨说法?”
“王府的侍女什么时候轮到有人当待调戏?这官司打到御前我瞧谁能说这小公子做的不该打!”
“还宗亲,别给皇上丢人了,要是皇上知道自己亲戚打着皇家旗号在外调戏良家女子,我瞧他会怎么说!”
“想打死阿野?我是他阿姐,也是王府侧妃,先打死五皇子侧妃再打死我义弟,这才够给你家小野种出气的。”
绮春瞬间黑了脸,狠狠瞪了李仁一眼,眼神中尽是责备,又看向侧妃。
语气瞬间冷下来,“妹妹,论起处理府里之事,不管是你义弟还是旁人,也得主母来处理,请妹妹稍安匆躁。”
她提醒绾月,先冷静,也提醒她,言行无状,已经逾矩。
绾月站在阿野身前,他满头冷汗,一条手臂无力垂下。
绾月越过王妃看向李仁,“郡王在前,恐怕先轮不到姐姐做主吧。”
“小公子调戏合欢,阿野保护合欢,对方仗着人多,把阿野的手臂都弄断了,你们不先给他治伤,却让他跪在这儿……李……郡王好狠的心,我只这一个亲人,你还不放过他?”
她心中自苦,想到自己那么多族人之死也许都和李仁脱不开关系,不由带出质疑。
李仁淡然而立,他不怕宗亲闹,孙候爷说到底是个失势的破落户。
家里最高的官员是通政使司小小通政使,二品官,既无兵权也无行政权,算不得要紧人物。
但面子得给,这件事传出去,是王府的脸面,传到皇上耳朵里,搞出个骄纵下人的名声,不好听。
绮春处理得很好,一会儿当着老侯爷的面打阿野几板子装装样子,也就完了。
谁知半路杀出绾月,一个字的亏都不吃,说阿野没错,不该给小公子赔罪,还要李仁主持公道。
他道,“绮春是王妃,身为王府主母,与本王同心同德,有权处理府里一切事务。”
“候爷,朝有法度,家有家规,王府不会纵容下人做乱,听闻令族中通政使大人在朝最讲程序二字,候爷既来讨公道,咱们便按王府规矩,您老放心,别说奴才,就是本王的儿子,我也不会纵着他在外作恶。”
这话已有些份量,李仁不卑不亢,自有王爷该有的气度。